【第六天】
我不喜欢这种黑暗的感觉,但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只要那个年轻的医师在我身边,我就能够感觉到莫名的安心。
我自动将这种感觉归结为在无法依靠自己眼睛视物的时候惯性的依赖,但我想,这个医师也大概只会在我旁边呆到我重见光明吧。
这么想来,总觉得这种黑暗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我虽然目前是坐轮椅四处行走的,但为了防止腿部肌肉萎缩,也被告知要每天站起来走一阵子,扶着墙壁或者在空旷的屋子里伸手像僵尸一样地摸索前进。
可是,那个年轻医师却带我去了院子里,那里有一片巨大的绿地,美名其曰一边练习一边呼吸新鲜空气接近自然。然而我最无法理解的地方是,他居然选择了这么一个完全没有墙壁的地方。
——简直是噩梦好吗。
平常走路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但人在黑暗中走路却不能保持很好的平衡性,还会因为恐惧而试图去抓住些什么——所以一开始才必须要扶着墙壁去走来获得足够的依靠。
可这一次,他真的不是在逗我吗……?
我紧紧揪着他的袖子不撒手,小步小步地试图迈步走,却意外地发现手中大衣的衣料非常柔软,大约是价值不菲的牌子,可惜现在我并不能看到它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但他对我这宛如泄愤一般的手劲似乎很淡然,我想与其说是他不在意这件衣服,不如说是他本身家境就十分好吧。
【第七天】
这个医师他可能真的在逗我玩。
具体表现为,他又试图和我一起学习盲文。
他去申请让我学习盲文的时候似乎被狠狠地骂了一顿,说些什么,这孩子只是暂时失明学什么盲文以及你这样会给孩子造成很大心理负担不利于恢复等等。
而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软磨硬泡获得了许可,带着很强的求知欲研究起了盲文。
我个人对于学习盲文并没有什么抵触情绪,毕竟如果我以后一直看不见了,那我就必须要学习这个,如果我能看见,学会了也未尝不是一种技能。
可有时候我觉得他对盲文的渴求度比我还强,不,具体应该说是,他似乎在努力学习盲文,然后以口头教授给我的形式,来进行一系列的数据收集。
……嗯。
虽然给我一种我无时无刻不是个实验品的感觉,但我想我真的不是个小白鼠。
“盲文按照读的时候的顺序排列规则是这样的,左上是第一点,左中是第二点,左下是第三点,右上是第四点,右中是第五点,右下是第六点……”
虽然有时候我觉得他在瞎扯,但鉴于我没法去看书,他的声音又不难听,对于他传授的知识,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学就学吧。
希望都是对的。
【第八天】
他没搞清楚要反过来写,把盲文全写反了,我也学反了。
果然,虽然看起来很可靠,但果然有些方面不是太可靠就是了。
不过他傲娇归傲娇,弄错了却也知道改,也并不怕我嘲笑他,我对他的印象,好像又从魔鬼变的中二热血了一点。
别问我为什么是中二热血。
个人感觉。
【第九天】
接到妈妈的电话说第二天来看我。
于是放了那个医师……嗯不,是请了一天假不学习盲文。我想对他来说,这一天的自由还是挺天堂的。
然而那个医师却执意要跟着我去见我妈妈,美名其曰要与我妈妈谈论一下关于我未来的治疗方案,但在我看来,这一行为还不如是说他想要观察一下这个,能生出在失明后如此冷静乐观的我的女人吧。
这个评价还确实就来源于他,有天他突然对我说,你是我见到的失明后最冷静乐观的人。可你还是个孩子。
……
我十分不想拆穿他这样理解的原因,但我还是当着他面说了出来。
——你刚来实习大约也没见过几个盲人吧,大概他们也很乐观。
——醒醒,我不比你小几岁。
我感觉他的身侧立刻像是中二气息爆棚一样地燃起一圈幽幽的冷光,像是十分不屑一般的眼神落在我身上。
仿佛我是个很不配合的病人一样。
好吧以上都是我的脑补,他只是推着我在走廊上走着,突然沉默下来不说话而已。
…妈妈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嘤。
【第十天】
我妈妈是个极乐观主义的人,有时候还带着点梦幻主义色彩,虽然分得清场合,但偶尔会幻想一些不合实际的事情。
所以从小,我就处于和爸爸一起联手打压这些不合实际的愿望的情况下。
诸如,凿了地板我们种花如何。
醒醒我们这是楼房。
之类的情况。
我妈妈始终觉得我很快就能够好起来,所以并没有任何悲伤的样子,和我谈了一些在这生活的事情,又转头好像非常熟稔地和我的医师聊了起来。
而且聊天内容越发接近于,多谢你照顾我家萤,以后请多关照…之类类似于托付的话,而没想到那个医师好像也对我妈妈的自来熟没有什么抵触心理,问什么答什么,宛如前一天装着拯救世界的心态的中二少年一下子变成了谈吐翩翩的年轻人一样。
临走我妈妈已经有了宛如在看女婿的熟络。
我……
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Σ(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