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十七

【第一天】

混沌，还有剧烈的晕眩，仿佛思维跌入了另一个时空。

这是我醒来的第一感觉，而身边嘈杂的声音告诉我，这并不是一个简单得如同往日的早晨。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了。

那一定，也还是件不好的事情。

我强行在脑海中搜索着，混乱成一团的记忆终于算是被我抓到了一点头绪。

那辆仿佛是打了鸡血一样的车猛的冲到刚考完试的我面前，我努力的想要避开，还是躲闪不及，被剐蹭到了地上。

然后，就是现在的状况。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不，应该说是在黑暗中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些微的影子，就仿佛是高度近视的人忘记戴上眼镜一样，令人觉得莫名的恐慌。

这对于向来视力不错的我来说，宛如是晴天霹雳。

【第二天】

我单名叫做萤。一个非常简单的大二学生，我很喜欢这个字，尽管经常被人写作“莹”。

但我每次都会不厌其烦地，带点小小骄傲地向他们解释说，不，这是萤火的萤。

——念在口上都很温柔，就像是漫天的流萤泼散在天际那般美好的字。

然而，以后这样美好的景象，可能就只能出现在我梦里了。

今天的感觉并不很好，虽然周围的人都很和气，但我的眼前的景象仿佛又更黑暗了一点，连自己走路都很困难，我很害怕，我是不是要看不见了？

我曾经听说过一个论理，是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失去某件东西，而是你在这个过程中无能为力的那种恐慌感。

就仿佛溺水的人，伸长了手，却无法攀住什么来自救。
我好想救救自己。


【第三天】

我好像真的看不见了。

但是日子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难熬，至少我以为会有的歇斯底里的哭泣没有出现。

我从医生的口中听说了我的病情，简单的擦伤，还有剧烈撞击之后的失明。

而这个失明，可能是短暂的，也可能是永远的。

我在黑暗中出乎意料的平静，也在静静聆听后同意了医生去疗养院的建议。父母虽然还会来照顾我，但他们的工作非常繁忙，能抽出时间陪我一两天想必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

于是，在确认外伤没有大碍了之后，我就动身前往了在郊区的疗养院。

据说是父母已经为我联系了全程负责的医师，然而当我听到那个医师的声音之后，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大约是因为失明，如今我的听觉非常敏锐，有一点小小的耳鸣，但并不是十分碍事，也并不会头疼。

我只感觉那个医师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就像是与我差不多大一样，是个学生。

他的衣服并不同寻常医生一样是个白大褂，摸上去仿佛是大衣一类的布料，有着干洗过的味道。

我就偷偷的牵了牵衣角，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个医生脸就黑了呀。

【第四天】

那个声音一开始听起来冷淡而不带什么感情，好似并不健谈一样，但相处了一阵子之后便会感受到一种莫名的气场与安全感。

虽然里面仿佛还夹杂着一股浓浓的中二气息。

呃，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觉得可能是衣角给我带来的安全感。

但他好像并不喜欢我拉他的衣角，不过也没有阻止我。不过也是很奇怪，我看起来那么小吗？这个医师这一套，总觉得是在哄孩子。


【第五天】

其实他给我的感觉不像是医生，医生并没有他这样的气质。具体是怎样我也说不上来，不过这大概就是直觉吧。

所以当我终于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会当个医生的时候，他愣了一下，然后不假思索地说，我不是个医生，这只是个过渡。我是来实习的，你是我的第一个实验……不，病人。

过渡？实习？

我问他，并试图给自己的调子打上问号来表示自己的疑惑。

至于那个我仿佛能够听出来的实验品，为了我们的友好相处，我决定就当没听见。

他推着我的轮椅把我推进花园，然后轻飘飘地说，我学的是法医……对于这个专业我的实习选择有两个，疗养院和殡仪馆，换你选你去哪？

我噤声了。

好可怕。

这不是个好话题。

可我居然在这个未知性格未知外貌的医师还算不错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委屈，是委屈诶。

就听了突然很想摸摸他头的那种感觉。

但我想我还是不要表达出这个想法了。

毕竟男孩子很骄傲有自尊心容易被……

哦，其实我只是有点怕被解剖。